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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牵罗布泊

发布时间:2019-08-10 13:41:11来源:光明网
2018年12月31日晚7时,中国北京。国家主席习近平通过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和互联网,发表了2019年新年贺词。

  贺词中,习主席深情地说:“此时此刻,我特别要提到一些闪亮的名字。今年,天上多了颗‘南仁东星’,全军英模挂像里多了林俊德和张超两位同志……他们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,永远值得我们怀念和学习。”

  林俊德,我国核试验爆炸力学测试专业领军人物,中国工程院院士,中央军委授予的“献身国防科技事业杰出科学家”。

  他长期隐姓埋名潜心铸造大国重器,扎根新疆罗布泊戈壁大漠52年,参加了我国45次全部核试验任务。

  2018年,经中央军委批准,他与张思德、董存瑞、黄继光、雷锋等各时期英模一起,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10位挂像英模。

  “我不能躺下”

  地处罗布泊深处的马兰,是我国唯一的核试验基地。

  2012年2月,作为某重大项目负责人、曾担任过基地总工程师的林俊德院士在向马兰基地领导汇报工作时,司令员发现他神色憔悴、身体明显消瘦,一再劝他进行全面体检。

  一个多月后,越来越明显感到身体不适的林俊德,在领导和家人的多次催促下,终于离开马兰赴北京看病。

  三月的马兰,大地复苏。临行时,他对工作人员说,院子里的草不要拔,让它们自由生长,戈壁滩长草不容易。他还转身隔着低矮的围墙,对刚做了两天邻居的司令员吴应强说,明天我就去体检啦,后续的技术项目等我回来继续商谈。

 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,林俊德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
梦牵罗布泊

  林俊德同志在作学术报告(资料照片)

  5月4日,在北京301医院,经过全面检查,林俊德被确诊为胆管癌晚期。

  面对猝不及防的重大变故,一向比较注重运动锻炼、自认为体质很好的林俊德,一时间有些愕然。但他很快明白,死亡之神已悄悄走来。

  他没有慌,更没有乱。此时,他首先想到的是手头上已到关键时刻的国防重大科研项目还未完成。

  “我是搞科研的,最相信科学。请你们告诉我还有多少时间,我好安排工作。”这是林俊德院士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,说的第一句话。

  医生告诉他,这种病虽然存活率比较低,经过积极治疗,生命是可以延续的,但必须马上进行手术和化疗……

  交谈中,林俊德说,手术和化疗后,如果我在病床上整天浑浑噩噩,躺下起不来了,这将会对我们已到关键时刻的国防科研重大课题产生重大影响,造成巨大损失。与其这样,不如让我尽快完成任务。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趴下,更不能当逃兵!

  为了便于科研工作,抢时间完成任务,林俊德拒绝了北京301医院的挽留和治疗方案,执意办好出院手续,和妻子黄建琴一起回到西安。

  可是,病魔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
  5月23日,林俊德在组织的坚决督促下,住进了当地的解放军第四军医大学西安唐都医院。

  一住进医院,医生就决定对他进行手术。林俊德恳切地询问:“请告诉我,如果按照你们的治疗方案,我多长时间可以工作?我好安排时间。”

  这一次,对自己病情十分清楚的林俊德,把延长生命的希望排除在外,为了和病魔赛跑,抓紧生命的最后时光,为国防重大科研项目尽最后的努力,又做出同样选择:拒绝手术。

  “我是搞核试验的,一不怕苦,二不怕死,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,你们不要再劝我了。”5月26日从病榻上醒来,林俊德拉着主治医师的手说。此时,林俊德病情开始恶化,被送到重症监护室。

  为了争分夺秒地工作,林俊德在试验场上那股“狂”劲儿又出来了。重症监护室不可能让他下床工作,林俊德请求医生务必让他转回普通病房。

  5月29日,回到普通病房的林俊德在生命的最后三天里,与死神搏斗着……他只有一个想法,就是尽快把思考很久、趋于完善的学术思想和技术思路留给后人。

  在笔记本电脑上,林俊德先后整理科研资料1.5G;3次用加密电话打到实验室指导科研工作;当他感到稍微有点儿精力时,又为一名博士生的毕业论文写下300余字的评语和6条建议;在病房两次召集课题组成员交代后续实验任务。

  病危期间,林俊德以不近人情的方式谢绝慰问探访,一再叮嘱:“我没有时间了,看望我的人一分钟就够了,其他事问我爱人就行了!”他还特意让妻子黄建琴在周边另找了一个房间,专门接待来看望他的人,即使对从福建老家远道而来的亲属也是如此。

  得到林俊德拒绝手术的消息,基地司令员急火火地赶到病房,多方劝导。谁知,当别人走后,他第一句话就是批评:“你作为司令员就不应该来,你来了其他人也得效仿跟着来,浪费时间浪费钱!”“我的情况我清楚,你不必再劝,我现在需要的是时间,我要把电脑里的材料整理出来,要不以后他们不好看懂,书面材料来不及了,以后让我的学生慢慢整理吧。”

  “我的时间不多了,我不能躺下,一躺下我就起不来了。”林俊德的病情迅速恶化着,开始出现大面积肠梗阻,已经不能进食,医生再次建议马上手术。林俊德依然拒绝。他说:“这种无谓的治疗没有任何意义,只能浪费时间,还消耗我的体力。与其那样,不如让我争得分分秒秒。”

  此时的林俊德身上插满了维持生命的导流管、胃管、减压管、输液管,带着氧气罩的他仍坚持在笔记本电脑上整理科研资料。最后,他嫌3米多长的导流管碍事儿,干脆让医生拔掉了。

  越是接近生命的尽头,就越是发狂般地工作。5月30日下午5时30分,林俊德要求把办公桌椅搬进病房。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,前来看望他的基地政委孔令才含泪同意了他的请求。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,林俊德艰难地坐在了椅子上。这一次,他强撑着工作到当晚9时45分。

  在场的医护人员有的忍不住潸然泪下。

  5月31日,从早上7时44分到9时55分,林俊德先后9次下床工作。这时他腹胀如鼓,呼吸困难,已经极度虚弱,每点一下鼠标,都要喘一大口气。

  林俊德的视力已经出现模糊,他向支撑着他的女儿林春要眼镜。林春含着泪告诉他:“爸爸,您不是戴着眼镜吗?”

  在生命倒计时最后5个小时里,半昏半醒中,林俊德仍反复叮咛学生和家人,办公室里还有什么资料要整理,密码箱怎么打开,整理时要注意保密,嘴里还念叨着用来分类归档的ABCD、1234,并工工整整地画出了打开保险柜的正反方向示意图……

  从5月4日发现病情,到5月31日去世,林俊德度过了28个艰难而非凡的日日夜夜。特别是入住唐都医院生命的最后8天里,他数次下病榻,几度在电脑前向学生交代他的重大国防尖端科研思路和已有成果;而对妻子儿女和家人,他却没有留下一句话。

  5月31日20时15分,当这个战士的心脏停止跳动的时候,在场的和早已守候在病房门口的所有医护人员,再也控制不住奔涌的感情,一个个掩面而泣。主治医生一下子跪在了他床前,向这位坚强的军人、执着的科学家深深地三叩首……

  这个晚上,唐都医院林俊德所住病区灯火通明,人们几乎整夜未眠……

  得知林俊德去世的噩耗,“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”、94岁高龄的程开甲院士派人专程从北京送来了工工整整的亲笔挽词:“一片赤诚忠心,核试贡献卓越。”

  婆娑的泪眼中,马兰基地全体将士对林俊德院士这样盖棺论定:“铿锵一生苦干惊天动地事,淡泊一世甘做隐姓埋名人。”

  这是历史对英雄永远的铭记,这是战友对英雄崇高的礼赞!

  “就要有一股子拼劲儿”

  1958年8月的一天,奉党中央、中央军委命令,我国原子弹实验靶场的第一批开拓者,在首任司令员张蕴钰将军的率领下,从敦煌出发,穿越八百里沙海,来到了人迹罕至、鸟虫飞绝的罗布泊安营扎寨。

梦牵罗布泊

  代表“和平”与“核试验”的“H”形马兰革命烈士纪念碑高耸苍穹,巍然屹立在罗布泊广袤的大地上。秦宪安/摄

  一天,在距博斯腾湖二十余公里的戈壁滩上,竟到处盛开了马兰花。

  多么美丽的花儿啊!此时,许久没有看到过一丝生命绿色的将军,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,手捧一束马兰花,眼睛湿润了。他对随行官兵深情地说:“就把这个地方叫马兰吧!”

  自此,在古楼兰消失的地方,新中国的军用地图上有了马兰村这个地理坐标。而同时,一群肩负着特殊使命的中华优秀儿女,从此隐姓埋名于戈壁沙漠。

  1964年10月16日15时,罗布泊一声巨响,蘑菇云腾空而起。

  四年前从浙江大学毕业、时年26岁的林俊德,作为爆炸力学方面的技术骨干,参加了“争气弹”核试爆炸任务。他发明的“罐头盒”状钟表式压力自记仪,准确测量出了核试验冲击波的全部合格数据。根据林俊德“罐头盒”测得的核爆数据,现场总指挥张爱萍将军向周恩来总理报告了这个特大喜讯。

  林俊德研制的“林氏”压力自记仪,在我国第一颗核爆实验中首战立功。自此,作为功勋装备,它应用于各种高尖端武器试验之中,出现在试验场的各个角落。

  “我这辈子就干了一件事,核试验。咱们花钱不多,干事不少。搞科学实验,就要有一股子拼劲儿。”这是林俊德经常引以为豪的话。

  核爆炸冲击当量和辐射剂量,是衡量核爆炸装置性能的两大指标。每次核试验后,林俊德都带领速报小组全副武装冲向爆心方向去抢收数据。

  林俊德是我国核试验爆炸力学的主要开拓者。多年来,作为重大国防科研尖端课题研究的一线主帅,在试验任务中随时随地都有牺牲的危险。爆炸力学是最危险的学科,林俊德和炸药打了一辈子交道,为了拿到第一手资料,每次场区实验,他总是尽可能地离炸点近点、再近点。

  一次在野外搞实验,爆炸物等了好久都没响。对讲机中,只听林俊德大声命令:“你们都不要动,我来弄。”说着就疾步向前。快到炸药放置点时,只见他猛回首,对跟在后面的人喊道:“趴下,不要抬头!”

  虽逾花甲之年,但见林俊德以他一贯的拼劲儿,匍匐向前。他沉着冷静,迅速地拆除引信,排除了险情。

  罗布泊四野朝天,看上去处处是路,实际上到处无路可走。当时国家经济条件困难,没有钱、也来不及修路。通往核爆实验区的道路坑洼崎岖。

  一次,由于戈壁滩的搓板路颠簸得非常厉害,汽车的轮胎爆了。他明知道核爆后有辐射,多停留一分钟,大家就多一分沾染的危险,于是,就第一个跳下车,不顾个人安危,趴在汽车底下,帮助司机修车,终于赶在第一时间拿到了数据,为最终确定核试验效果提供了可靠依据。

  “搞科研就是搞创造,就要实事求是讲实效,为国家负责。”这是林俊德科研创新的一贯作风和理念。

  自力更生,勤俭节约,是林俊德经历的那个火红年代的口号,也是人们的自觉行动。林俊德最善于用简便实用的方法解决复杂技术问题:发明压力自记仪,就是用简单的钟表发条代替结构复杂的电机;利用材料塑性变形的特性改进设计,顺利实现了地下核试验仪器设备的防震;用两根普通的铜丝,巧妙解决了声靶检测系统的传感器标定问题;就连戈壁滩上的沙子,也被他“点石成金”,用做大型实验装备的一种特殊材料,不仅解决了一大技术难题,还大大节约了科研经费。

  林俊德说,搞科学实验就是要老老实实地做人,踏踏实实地做事,来不得半点虚假和麻痹。每次实验,他都精细把关,对关键环节更是反复思考讨论,仔细叮咛指导,甚至亲自动手。

  一次,某技术研究需要制作钢丝网筒,林俊德与课题组多次论证。到底是用1毫米还是2毫米的钢丝、中间留多大空隙?为了这个技术细节,他们跑了十几个商店,逐一比较、选择符合各项要求的钢丝网。看着有人不解的神情,林俊德严肃地说:“不要小看这些细节,搞科学就要一丝不苟,差一丁点儿都可能功亏一篑。”

  林俊德在攻克一个个技术难关、取得重大科技成果的同时,培养出了一批爆炸力学领域的生力军和后起之秀,为我国国防尖端武器事业发展奠定了重要的人才基础。

  “科研的核心是创新,要做就要做得比别人都好。”不媚外、不迷信、不跟风,坚持走自己的路,林俊德在自主创新的崎岖山道上,始终保持着一股“发狂”的拼劲儿。

梦牵罗布泊

  参加核试验任务中的林俊德同志(左一)(资料照片)

  从原子弹到氢弹、从大气层核试验到地下核试验,林俊德始终瞄着最前沿、最难啃、最急需的课题攻坚克难。

  20世纪80年代初,为适应地下核试验爆炸力学测量和研究需要,基地决定研制某种力学装置。当时,这种装置用传统的驱动技术,在国内外已经相当成熟,有人建议借鉴别人的设计来做。

  不吃别人嚼过的馍,不食别人剩下的饭。凭着坚实的技术基础和强烈的科研自信,林俊德独辟蹊径,发明了新型的气体驱动发射机构,历经两年多的反复设计、加工和试验,成功研制出高效、安全、环保、性能优良的力学实验装置,至今仍被许多国内大学和科研机构广泛应用。

  1966年的冬天,我国将要进行首次氢弹试验。这次试验方式由塔爆改为飞机空投,需要在高空对冲击波进行测量,要求必须尽快解决自记仪高空防冻、高空定点、落地防震等一系列难题,这对林俊德和他的项目组提出了新的严峻考验。

  由于仪器要在很低的温度下工作,当时没有实验室,林俊德他们就背着仪器跑到附近的天山上做实验。

  数九寒天,白雪皑皑的天山上,夜间气温骤然降至零下20多度,冻得人胡子眉毛都结了霜。空气稀薄,让人喘不过气来,每走一步都感到头重脚轻,十分困难。

  氢弹的爆炸成功,又一次令国人振奋,世界震惊。

  1996年7月29日,在成功进行了一次地下核试验后,我国政府发表声明,宣布从当年7月30日起暂停核试验。以此为标志,基地的建设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。

  进入新世纪后,作为爆炸力学的高级专家,林俊德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。他担当10多项国防科研尖端课题研究,一年几乎有300多天都在大漠戈壁、试验场区度过。他以一个科学家的独特思维,敏锐发起了地震核查技术研究,在第一时间准确判断出是爆炸还是地震,为党和国家决策提供了重要依据,为我国参与国际禁核试核工作赢得了重要发言权。

  一个人“发狂”工作一阵子容易,一辈子很难。有人说,他的科研人生就像激光一样,方向性强,始终盯着创新。

  他研制的钟表式压力自记仪,在我国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测试中,做出了重大贡献。

  在我国停止核试验后,他的爆炸力学理论和实验方面的研究成果,被应用于国防尖端武器研制、工程防护和民用爆破等相关领域。

  他的爆炸检测关键技术及应用等科研成果,曾先后获得国家和军队20多个重大科研奖项,而这些成果,就像他的名字一样,长期以来不被外界所知。

  习近平总书记在给国测一大队老队员、老党员的回信中说,忠于党、忠于人民、无私奉献,是共产党人的优秀品质。党的事业,人民的事业,是靠千千万万党员的忠诚奉献而不断铸就的。

  天山“马兰红”

  马兰革命烈士陵园“H”形代表着核武器和中国人民爱好和平意愿的纪念碑上,铭刻着这样的碑文:

  “他们的生命已经逝去!但后来者懂得,正是这种苍凉与悲壮,才使‘和平’二字显得更加珍贵。”

  纪念碑底座和台阶用附近天山上的马兰红花岗岩砌成。这种石头,看上去并不鲜艳夺目,甚至显得有点黯然平淡。但一经暴雨烈日,便马上呈现出残阳如血的殷红色。这种被当地人称为“马兰红”的石头,就是马兰人的英雄本色。

  “艰苦奋斗、无私奉献的马兰精神,使我们赢得了国家和人民的尊重,这是我们的传家宝,千万不能丢。”这是弥留之际,林俊德最后的交代。

  走进罗布泊的人,无论是从海外归来的科学家,还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军人,他们为了实现一个共同的目标,自觉把个人理想与祖国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。

  林俊德这一辈子就是为核试验而生、为核试验而活的人。

  从第一颗原子弹试验起,林俊德和妻子黄建琴在核试验的人生路程上,相扶相携走过了45个春秋。

  在一次看电视节目时,当主持人说“有爱你就大声说出来”时,林俊德对坐在身边的妻子黄建琴深情地说:“我们一起生活几十年了,没说过我爱你,但实际上都做到了。理解对方,默默支持对方,这就足够了!”

  万人一杆枪,众人一面旗。在那个特定的年代,第一颗原子弹的参试者们都严守“上不告父母,下不传妻儿”的保密要求,以“出差”为由匆匆告别亲人,西出阳关,远走大漠。

  在马兰,几乎人人都耳熟能详地讲述那棵老榆树的爱情故事:

  奉命秘密出征的王茹芝教授与她的丈夫张相麟,一天竟在罗布泊的一棵老榆树下不期而遇。老榆树就像一个信物,更是一种见证,这个近乎牛郎织女般的爱情故事,被组织指挥核试验任务的张爱萍将军知道后,将军遂将这棵老榆树起名为“夫妻树”。

  林俊德和黄建琴虽不在“夫妻树”下相识,但罗布泊就是他们的月下红娘。当时在核试验中小有名气的林俊德,不知何时竟悄悄地走进了黄建琴这个从南京大学毕业、来场区工作不久的女大学生心里。

  1967年春天,一把桌椅一张床,他们俩人的行囊合到一起,就算结婚了。

  茫茫戈壁,他们一次次目击了大漠之光,一次次聆听了东方巨响,每一次都是激动地相拥而泣,热泪盈眶。

  试验场区一年一场风,从春刮到冬。风沙满天,有时刮得人站都站不住,人在对面都互相看不见。饮水困难,他们只能喝孔雀河的水,河水又苦又咸,有人喝了拉肚子,几天都起不了床。

  出生于福建省永春山区的林俊德,是新中国培养出的科学家,是靠党和政府的助学金读完中学、大学的。为此,林俊德常对儿女们说,能有今天,离不开党和国家的培养,做人一定要懂得感恩,要赤诚报国。

梦牵罗布泊

  《林俊德的全家福》——2019年春节前夕,林俊德同志家人与林俊德英模挂像合影 。李嘉伟/摄

  林俊德从浙江大学毕业入伍,在戈壁滩一干就是几十年。

  “献了青春献终身,献了终身献子孙。”林俊德这一生带出了那么多优秀的研究生、博士生,但自己的女儿却没能够考上大学,这始终是林俊德心里的一个痛。他心怀愧疚地对女儿说:“你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,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,是我们的实验品,你就多担待点吧。”

  出门在外,吃请、请吃的活动林俊德从不参加,他就喜欢自助餐;讨论会上该说就说,不管在座的官大官小,从不畏惧;军内外各种评比会,只要不是自己专业范围内的,他一概谢绝参加。基地为他报全国先进和何梁何利奖,被他坚决拒绝;外单位评院士送材料的人,每次都被拒之门外;有人求基地领导说情,说评审会上林院士这一票很关键,希望帮着通融通融。领导一听就笑了:“别白费劲,连我送点茶叶他都再三推辞,你们还是好好准备吧。”

  有时,林俊德也感叹自己一生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人情世故,不会“做人”,可在领导和同志们的心里,他是一个难能可贵、很纯粹的人!

  身为院士和博士生导师的林俊德,临终前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。一个补了又补的铝盆,用了十多年;一块手表坏得都磨手了,就用透明胶粘住,一直戴到他临终。

  林俊德生命最后的这段时光,也是他一生中陪伴家人最长的日子。

  病房里,握着林俊德慢慢变凉的手,已是霜染鬓发的老伴儿黄建琴说:“老林啊老林,这是我第一次把你的手握这么长时间。40多年了,你把家当旅馆,一心扑在工作上,活着的时候,你是国家的、军队的,你现在终于属于我了……”

  “我一生从来不给组织添麻烦,死后把我埋在马兰。”这是林俊德对组织上的最后请求。

  作者:李清华,单位:新华社解放军分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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